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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兩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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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和許久未能睡上一覺,又是在深夜才回到了自己的側殿,疲憊之感如同驚濤駭浪般席卷而來,沒想到一閉上眼,李嫣卻像早已等待多時般出現在蘇和的腦海中,夢中的李嫣穿著一襲大紅色嫁衣,雙眼含著淚深情地望著蘇和。

“蘇和哥哥,你說好要娶我的。”

蘇和的心臟如同被刺了一刀,說不清道不明的疼痛撕裂著蘇和的身體,想要伸手去撫摸李嫣的面頰,李嫣卻化作的無數翩飛的彩蝶,在蘇和的手掌觸碰到之前,消散於天空之中。

“嫣兒,嫣兒”蘇和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上的貼身衣物早已被汗水浸濕,涼風從窗戶的一角鉆入,帶給蘇和心頭的一絲清涼。

蘇和用手將臉上還未幹涸的眼淚拭去,雙目呆滯地喃喃道:“嫣兒。”

“少主,你醒了嗎?”魯靈有些膽怯聲音從門外傳來。

“嗯。”蘇和的聲音依舊冰冷,如同冰窖中的石頭,刺的魯靈全身一冷。

“陛下喚你去主殿。”

“知道了。”蘇和連忙起身,將自己的長發盤成髻,簡單的整理下儀容便出門了。

門外的水池中,泉客正不羞不臊地光著身子游泳。

魯靈紅著臉蛋不敢觀看,雖是未經人事的少女,但是這個年紀也是略懂了點。

“你得學會穿衣服。”蘇和頓了一下,回身對著泉客皺眉說道。

“穿衣服很不舒服。”

“你替他弄一套舒服的。”蘇和吩咐著魯靈。

出了浣心殿,蘇和這才發現已經是清晨了,薄霧籠罩了青木聖殿外的森林,平添了幾分神秘。

門外的衛兵向著蘇和恭敬的行禮,所有人聞聲將目光轉蘇和,蘇和也掃視了一下大殿。

主殿中,燕尋卿肥胖的身體堆在殿中為他特制的座椅上劇烈地穿著粗氣,嚷嚷著:“這鬼天氣,還要把你燕爺爺給熱死。”

身為聖者的威嚴可能就像他腳下的鞋子,也不知道丟到了什麽地方。

趙景還是坐在王座上,如同木雕般穩重,閉目沈思著。

楚不羈則站在趙景的身側,衣帶寬松的掛在身上,不停地打著哈欠,似乎昨晚也沒有睡好,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酒氣。

吸引了蘇和全部目光的則是殿中那個白衣似雪的少年,少年本是孤獨地站在殿中等待著什麽,直到看到蘇和的出現,頓時眸子亮了起來。

“小師叔。”方俊驚喜的叫道。

蘇和暗自驚奇,明明自己早已變了模樣,為何方俊還是一眼認出了自己。

“怎樣?小子,我說的沒錯吧,我大侄子是不是比以前帥多了?”燕尋卿眉飛色舞的說道,胡子都飄了起來。

“就是比以前老一點,沒多大變化。”方俊雖然和心裏很驚訝,嘴上卻還是不服氣。

“就你這樣子還能做我的徒弟?”燕尋卿一聽吹胡子瞪眼地說道,不知那裏掏出了鞋板就給方俊一下子。

“師傅,我錯了。”挨了鞋板重擊的方俊乖乖地跑到了燕尋卿的背後捶起了背,狗腿像實足。

蘇和環顧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鮮於溪慧的身影,對著方俊皺了皺眉頭對著問道:“鮮於溪慧呢?”

“那姑娘沒事,正在殿內休息。”回答蘇和的卻是趙景。

蘇和聽到了趙景的話,懸著心也放了下來,站在了楚不羈的右手邊,陷入了沈默。

“小師叔怎麽了?師父”方俊看到蘇和沈默寡言,頓時覺得有些反常,對著燕尋卿問道。

“什麽小師叔,小師叔的。以後改了,聽著我就覺得自己小了一輩。”燕尋卿眼珠子一轉,意識到方俊稱自己為師父,稱蘇和為小師叔,明顯就低了趙景一輩,不悅道。

“是,師父。”方俊如今有求於燕尋卿雖然內心不願,但只好隨著燕尋卿的意思。

“你小師叔,呸,和兒重傷之後得了自閉癥,現在好像不怎麽喜歡說話,見到人都有一點怕,現在在房間裏養了一個魚頭人,天天只敢對著魚頭人說話。”燕尋卿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方俊並不知道事情,滿臉天真的聽著燕尋卿胡謅。

“好了說正事。”趙景沈聲道,打斷了燕尋卿的胡謅。

“大唐新皇登基,像諸王、顯聖、各方諸侯及各路神將發出了請帖。我青木聖殿也受到了喜帖,暫時還沒決定派誰去。”

“怎麽會請你?怎麽沒請我洛水劍宗?”燕尋卿有點兒生氣。

“你可賠了帝都的十裏巨壁?”楚不羈笑道。

“你們覺得派誰去比較合適?”

“總不能我去吧。”燕尋卿沒好氣的說道。

“你不能去。”趙景苦笑。

燕尋卿前段時間一襲白衣獨闖帝都,大鬧帝都,千丈巨壁都轟塌了十裏,早已傳遍了天下,若是讓燕尋卿去,恐怕大唐的面子上也掛不住。

“你也不適合去。”燕尋卿對著趙景努了努嘴說道。

確實,趙景也闖過帝都,那是帝都未曾被攻陷的神話第一次被終結。再說如今趙景位列三皇,斷然大唐給出了請帖,怎麽說也不可能讓趙景這種三國五地頂禮膜拜的人去參加一個後生的登基大典,實在不合禮數。

再者就算趙景去了,大唐估計也不敢放趙景進帝都,全城都要陷入恐慌吧。

“小俊子也不行。”

雖然方俊對燕尋卿的稱謂有所不滿,但是臉上還是堆著笑容幫燕尋卿捶著背,只是力道稍稍加重了一些。

“輕點,把我這把老骨頭都捶散了。”燕尋卿嘟囔道,抖了一下肩膀,方俊的手臂哢嚓一聲,居然脫臼了,頓時煞白了臉捂住了肩膀,重新按了回去。

“別氣,你現在可是被大唐通緝著呢,去了連骨頭渣都不會剩下。”

“和兒,和兒也算了吧。”趙景嘆道。

“你這青木聖殿人才極度匱乏啊,都沒有人了。”燕尋卿直接將楚不羈略過了。

“不羈不是個好的人選嗎?”趙景笑道。

“不行不行,倘若讓他去了,豈不要把青木聖殿的臉都丟光了?”燕尋卿一臉不屑,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臉上的肥肉都一層一層的晃了起來。

“我怎麽就不能去了?我可是名滿天下的青木侯,千萬少女的夢中情人。”楚不羈叫道。

“你這一去,別人還以為我們南疆是蠻人生活的地方呢,我南疆的文明水平都被你拉低了數千年。”

楚不羈一聽臉都黑了,卷起袖子就奔著燕尋卿而來。

“小兔崽子,來得好。”燕尋卿似乎早有準備,肥胖的身子猛地從椅子上彈射而起,撞在了楚不羈的懷裏,和楚不羈扭打在了一起。

衣服的碎片,楚不羈的鞋子飛的滿聖殿都是,最終以燕尋卿的體型將楚不羈死死地壓在了地板上獲勝。

“師叔我錯了,師叔。”楚不羈的臉上充滿了諂媚之色,向著燕尋卿求饒。

“尋卿,夠了。”趙景也是頭疼。

燕尋卿飄然從地面爬了起來,飛回了自己的座椅。

鼻青臉腫地扭頭對著方俊笑道“為師的身姿還算威武吧。”

方俊撇了撇嘴,不語,但是卻後退了一步,立在了燕尋卿的身後。

楚不羈也鼻青臉腫的爬了起來,滿聖殿尋找著自己的鞋子。

“這下你去不了了吧,哈哈哈。”燕尋卿大笑捧腹大笑,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掛著滿身的布片。

“那恐怕得勞煩牧將軍走一趟了。”

“牧子衡確是不錯。”燕尋卿對於牧子衡也是十分的讚許。

“我去。”蘇和冷冽的聲音不適時宜的在大殿中響起。

所有人都頓時陷入了沈默,不可置信的看向蘇和。

“和兒,以你現在的模樣,你去可以是可以,但是名字太敏感了。”趙景楞了片刻說道,對蘇和的主動要求感到詫異,但是畢竟是人皇,也不可能多麽的驚慌,仍然和顏悅色。

“那我以後改名叫蘇擇吧。”蘇和目光稍稍傾斜,沒有敢直視趙景,又像是下定了決心,再直直的看向趙景。

“好。”趙景沈默了片刻,看著蘇和堅決的眼神,還是答應了蘇和。

“不行,你不能去。”燕尋卿大叫了起來,滿身的肥肉都顫抖了起來,從椅子上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大侄子,你瘋了。”燕尋卿赤著腳跑了過來,肥胖的雙手捧著蘇擇的腦袋搖了搖。

“此行我有個心願要了。”蘇擇費力地將自己的腦袋從燕尋卿的手掌中解脫出來。

“讓他去吧,尋卿。”趙景則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像是事事都如自己所料一般。

“不行,太危險了,會死的啊。”燕尋卿瞪了趙景一眼,堅決不同意,雙手死死地焊住蘇擇的肩膀。

撲通一聲,蘇擇雙膝著地,跪在了燕尋卿的面前,低著頭不語。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燕尋卿的態度十分強硬。

蘇擇對著燕尋卿連磕了三個響頭,腦門及地磕出了血來。

“孩子,你這是何苦呢?”燕尋卿看著蘇擇腦門上的鮮血,雙手想要將蘇擇扶起。

蘇擇不語,依舊跪在了燕尋卿面前。

“除非邁過老夫的屍體,不然你休想邁出青木聖殿一步。”燕尋卿怒道,態度十分的堅決。

“此行我若是不去,那我恐怕以後生不如死。”蘇擇也是十分的決然,鮮血從蘇擇的臉頰上滑落。

“尋卿。”趙景倒是對於蘇和十分的放心,還勸著燕尋卿。

燕尋卿再次瞪了趙景一眼,又看向了面前的蘇和。

燕尋卿與蘇擇對視了十數分鐘,燕尋卿長嘆了一口氣,像是瞬間蒼老數十年。

“好吧,你去。”燕尋卿背過身來,身形突然地拔高,變成了那個風華絕代的白衣劍聖,憤懣地向著殿外走去,背影充滿了落寞之色。

“多謝燕叔。”

“師傅。”方俊看著跪在地上的蘇和,將蘇和扶起,滿含覆雜的神色鄭重地看了蘇和一眼,便向著燕尋卿的身影追了出去。

“李叔,我先退下了。”蘇擇低聲說道,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一個局面。

“你先去看看那個小姑娘吧。”趙景滿是慈祥的說道。

“是。”

青木聖殿給蘇和一種熟悉的感覺,這座巨大的由樹木構成的巨型宮殿好像如同清溪禁地中那有生命的巨大石臺一般具有生命,卻又不似那個石臺,不斷地向外吞吐著綠色的生命氣息,滋養著聖殿中的每一個人。

蘇和跟在一個侍女後在青木聖殿的回廊中行走著,感到綠色的生命氣息不斷地向自己地生體內湧去,前些日子失去的生命力都似乎再次被激活了過來,隨著聖殿的氣息吐納氣息,不斷地貪婪地吮吸著,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少主?”宮女回頭看到蘇和停下了腳步,便不敢再向前,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蘇和驚詫於青木聖殿的奇異,方回過神來。

“少主這邊。”宮女頷首身體微躬,行了個宮禮,示意蘇和方向。

蘇和微微一點頭,便跟上了腳步。

還未到鮮於溪慧所在的宮殿,一股獨特的少女的芬芳早已彌漫在聖殿的空氣中,甚至隱隱蓋過了聖殿那濃郁的生命氣息。

“這是?”蘇擇十分詫異,這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如同香醇的桃花釀散發著甜甜的氣息。

“少主說的可是這香氣。”宮女倒是十分機靈,一眼看穿了蘇擇的疑惑。

“這是南疆特有的兩生花。”開始為蘇和解答起了疑惑。

“兩生花?”蘇擇雖見識不少,但是對於這個名字還是十分陌生的。

“相傳南蠻以前並不是蠻夷之地,而是有個強大的王國盤踞於此,但是國君雖胸懷壯志,但天意弄人,一連生了三個女兒,使得國君後繼無人,國君自此心灰意冷,愈發的酗酒暴戾,對待國民也越加的的殘忍,強征暴斂,在重壓之下,這個強大的王國也由此從盛轉衰。國君的小女兒,也就是小公主,在機緣巧合之下對敵國的皇子一件傾心,兩人私許終身。但是這件事不知如何傳到了國君的耳朵裏,國君震怒之下,修築了一座高塔將小公主囚禁期內,並明言道,要讓小公主永遠再見天日。”

蘇擇默默地聽著,並沒有言語。

“奴婢多言了。”婢女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有些多,立刻收起自己臉上的向往惶恐地向蘇擇請罪。

“無妨,你繼續說下去。”蘇擇突然起了少有的興致。

“敵國的皇子聽到了這個消息,於是起兵攻打這個王國,連戰連勝,國君也憤怒迎戰,最終以皇子的英勇取勝,當皇子趕到高塔時,小公主早已奄奄一息,只來得及見了皇子最後一面便離開了人世,皇子悲憤欲絕,選擇了自殺,死後將兩人的屍體合葬在一處,在墳冢上開出了一株異常芬芳的鮮花,鮮花有兩個花朵,背向而開,直到枯萎的最後一刻,兩朵花才轉過頭來,正面相對,然後雙雙枯萎。”婢女講完了這個淒美的故事之後,眼睛中居然蓄滿了淚水,自己不斷地沈醉在故事中回味。

“走吧。”蘇擇冷聲道,好像剛才淒美的故事一點都沒能引起蘇擇的共鳴,但是腳步卻緩了下來。

婢女用衣袖輕輕地拭去眼角的淚水,不敢怠慢,連忙接著領著蘇擇向鮮於溪慧的住所前去。

“少主。”鮮於溪慧的宮殿也是一座類似於蘇擇的偏殿,不過叫凰棲殿。殿前簇擁著眾多宮女,比起冷清的浣心殿不知要熱鬧多少倍,宮女見到蘇擇紛紛行禮。

蘇擇徑直進入殿內,鮮於溪慧的殿中布置較蘇和的浣心殿可要精致許多,但是不同於李嫣的閨房,顯得十分的大氣。

蘇擇來到鮮於溪慧的房前,伸出手想要敲門,但猶豫了一會兒,好像害怕打擾了鮮於溪慧的休息,又將手縮了回去。

這時一個婢女上前行禮道:“小姐仍在昏迷之中,到現在還未醒過來。”

蘇擇自然知道婢女所說的小姐指的是誰,於是輕輕地的退了開門,走進了屋內,再靜靜地合上,以防鮮於溪慧被冷風吹著。

屋內的香氣要比外面更加的濃郁,在鮮於溪慧的床頭邊的花瓶中插著一束紅色的背向而開的鮮花,十分地嬌艷,空氣中的香氣的源頭也來自於此,這應該就是之前那個婢女所說的兩生花。

蘇擇走到床前,開著床上躺著的美麗的人兒,心裏也是百感交集,這個倔強的少女,大概是一路追尋著自己才到了帝都吧。

蘇擇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鮮於溪慧的面頰,鮮於溪慧的面孔很蒼白,似乎沒有一點血色,秀麗的面龐因為蒼白的緣故,顯現出一副嬌弱的病態美,並且從蘇擇指尖傳回來的觸覺來看,體溫還有些冰冷。

蘇擇急忙抓起鮮於溪慧的手腕,感受了一下脈搏。

“還好,脈搏很穩定。”蘇擇心中暗道,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雖然蘇擇所做的明顯是多餘之舉,但是還是自己親自確認一下比較的放心。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蘇擇就靜靜地坐在床前看著鮮於溪慧,這個柔弱的少女竟為了就自己,以身體擋住了可能會取了她性命的一擊。

當初幫助李嫣取走後羿箭早已感到深深對不住北原的牧民們了,所以才離開了北原,如今鮮於溪慧又差點因為自己丟掉了性命,這份愧疚大約只能用自己這條茍延殘喘的性命才能還得清了吧。

“哪裏有兩生花?”靜靜坐著的蘇擇突然出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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